冬日余烬

Summary：在寂静深空和浩渺星河中的一个吻跨越了时间。宇宙航天员AU，双向暗恋梗，飞船舰长史蒂夫和随舰医生巴基的故事。

作者的话：内含对Bucky慌乱无措的盾和倔强的冬。

9.

        三天后，“神盾”飞船会议厅。

        Romanoff、Barton和Hill三位指挥官坐在会议桌两侧，执行舰长Steve Rogers站在桌前，四人面容严峻地观看着Tony Stark半年前自地面发送来的全息影像简讯。

        “Cap，这儿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但或许也是两个坏消息。首先，确凿无疑的坏消息是——先遣探测器刚刚更新的消息，你们的目前的航向上有一大片星际尘埃和陨石群，继续以最高速度行驶的话，大约还有九个月时间就会遇上。鉴于飞船和地球之间的距离造成的通讯延时是半年左右，这封简讯到达的时候你们就要立刻开始减速了。然而，这片陨石群的规模远远超过了我们的预估，减速全过程和调整航向绕行需要耗费大量燃料，这意味着——如果你们继续朝NH805J2恒星航行，那么届时的核聚变燃料开采的实验性项目必须成功，否则你们将没有充足的燃料返航，回到地球，只能在飞船上度过余生。地面上那些老家伙都想让你们立刻掉头回家，我估计官方的通讯在我之后几天就会到达。”

        “而第二个界定模糊的讯息——”Tony侧身露出身边的显示影像，一颗蓝色的星球在深色底片上旋转着。“先遣探测器还发现，目标恒星的第二颗卫星，生态环境与地球极其类似，是目前发现的宜居程度最高的行星。为什么不是好消息？”

        Steve凝着眉头关掉了全息影像。他缓缓转身，面对三位指挥官，沉声道：“Tony这之后对目前国际上的形势进行了非常具体的分析。简单来说，高层希望我们立刻返航，放弃此次任务，而Fury和Stark认为这颗第二卫星是未来之星，探测任务必须尽快由我们此次航行完成。你们怎么想？”

        “Bullshit！”Clint Barton大声反对。“外星的燃料勘探和采集是危险系数最高的几项工作之一，之前成功的例子寥寥无几。现在的形势你也知道，地面上那些老家伙绝对不会冒险再派一艘恒星级飞船来营救。让我们继续航行无异于把我们放逐在外星系，软禁在飞船里过一辈子。Cap，风险太大了，船上还有几十名舰员，我们没有资格要求他们做出这种牺牲。他们的家人还在地球上等他们回去。我建议立刻返航。”

        Hill接话说：“Clint，你知道Fury的态度。他这样建议，是因为他认为勘探第二卫星的重要性高于风险。地球已经很糟了，南极上空臭氧层的空洞还在扩大，人们出门都要戴呼吸膜。没有更多的时间留给我们来寻找第二家园了。这可能是人类最好的，也是最后一次机会。”

        “但有些命令是不能下的。舰员的亲属并非都在冬眠中等他们回去，也许有些人二十年之后只来得及再见他们的母亲最后一次面。可我们有最优秀的勘探采集小组和全套设施，我认为核燃料开采成功的几率比以往要高，第二卫星的探索也迫在眉睫。只是……”Natasha声音慢慢低了下去。

        “只是我们自己愿意为了最终的理想付出一切，并不代表我们可以强迫所有的舰员违背他们自己的意志做出如此巨大的牺牲。”Steve身体前倾，两手撑在桌面上，眼神坚定。“我的方案是——唤醒全舰成员，让选择立刻返航的人乘坐侧翼的副舰回家，愿意冒险的人继续参与航行。我们必须尊重所有人自己的想法。Clint，指挥副舰的责任，就交给你了。我想你的家人会等你的。”

        三人向舰长行了军礼，立刻去做冬眠唤醒的准备工作。Clint在离开前给Steve递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10.

        那天晚上的暧昧被打断后，Bucky不知道该怎么面对Steve。眼下又节外生枝，意外事件的出现让他们有忙不完的工作要处理。Steve整天在指挥台前忙碌着，而Bucky要负责冬眠人员的唤醒工作。Bucky搬回了自己的舱室，等着Sam从冬眠舱回来。一方面是继续隐藏测试血清的任务，另一方面，是为了避免和Steve见面。

        “James！没想到你醒得比我早。刚起来那会儿脑子都是晕的，还得去医疗室领点药吃。你现在感觉怎么样？”Sam回来的时候看到Bucky已经在舱室里，有些惊讶。

        “啊……挺好的，我以前也冬眠了挺长时间，记得吗？”Bucky闷闷地回答。

        “说得有道理。你也收到舰长的简讯了吧？没想到，真没想到……陨石群！”Sam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装作不经意地问道：“那你想好了吗，是走是留？”

        Bucky盯着通讯界面上来自舰长的讯息。Steve简洁有力地说明了现在的情况，并给每位舰员自己选择的机会。影像里的他神情严肃，眼神坚定：“这是你们自己的选择。但身为舰长，我的选择是继续航行。即使只有我一个人也没关系，但我相信，我不会是唯一的一个。”

        他多么耀眼啊，Bucky想。他已经把这段影像看了无数遍，每一次他都情不自禁地关注到Steve张合的双唇和碰撞的牙齿，那里可以组合出像此刻一样振奋人心的话语，也可以在旖旎的夜晚悄悄靠近他的湿润唇瓣，温热急促的吐息都融合在一起，下一秒就要热烈地触碰、无止境地缠绵——

        “嘿，James！我问你，你走不走？”Sam看他盯着影像盯得发愣，又出声提醒。

        Bucky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关了录像：“嗯？你说什么——任务？啊，我当然不会走了！我已经提交自己的选择上去了，我会和Ste...呃，Captain，一起完成航行再回家。”

        面对Steve给出的选择题，Bucky根本没有考虑就做出了决定，或者说，远在Steve给出之前就已经确信了答案。几十年前，他准备冬眠时，Steve在他身边，看着白色的冷雾在舱里弥漫开，没过挚友的脖颈，眼眶里几乎盈了泪水。Bucky的意识被冬眠药物模糊，但他就是见不得Steve孤单失落的样子。他用尽力气朝Steve笑笑，用口型做出了一句：“放心，我会陪你到最后。”

        "Till the end of the line"，Bucky想，如果开采任务失败了，那么这确实就是最后的尽头了。和Steve一起被困在飞船上的漫漫余生？他嘴角泛出一个微笑。那大概也很不错。

11.

        Steve几天来几乎没有睡着。陨石群这个大麻烦几乎耗去了他全部的时间，而每当他连续十几个小时工作后想要休息一下时，还有另一件事来扰乱他的心神——那个吻，那个未完成的吻……Bucky那晚靠在沙发上温柔地笑着，期待一个吻（他猜想Bucky也在期待）的样子总是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以至于他甚至开始埋怨Tony：哪怕只是晚上五秒钟，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Steve当然知道Bucky在躲着他，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在逃避着见面？他只能把自己埋在陨石群和航向的问题里，不让自己闲下来，否则他想那个吻会想到发疯——Steve甚至想去Bucky的舱室，把他拽回自己的地盘，再把该亲的亲完，不该干的（“我的天哪！我简直是丑陋的。”Steve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也干完。他记得Bucky说过会陪他到最后的，现在的情况搞不好就真的大难临头了，他想在一切还来得及的时候抓住些什么。

        等等……陪我到最后？Steve突然从放肆的狂想中惊醒。自己身为舰长，深受Stark和Fury的信任，知道此次航行的重要性，万万不会知难而退，但Bucky，他没有必要留在冷到极致的太空中，为一个失败的任务殉葬。可当Steve向全舰发出自己的简讯，几乎是立刻就收到了来自Bucky的回复：“直到最后。”

        Steve甚至有些难过和自责。他把Bucky长达二十七年的冬眠算在自己头上，此刻他还要卑劣地用自己的感情把Bucky留在一个致命任务里吗？如果那晚自己没有上前就好了，Steve又开始懊悔，那样也许Bucky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但最终去留的结果还是由舰长、由自己公布的，Steve想。渐渐地，一个膨胀的想法升腾起来：他一定要把Bucky安全地送回去。这甚至把他自己吓着了，Steve极度认真地考虑着。这是为了Bucky的安全，而且副舰上也需要医疗人员。正大光明的理由背后还藏着他一个疯狂的念头——他放弃了之后的十年，那么他可以在副舰启航之前和Bucky完全坦白自己的爱意，在永别的可能性前，他相信这会是个壮丽的告别。多年来，Captain Rogers的完美身影第一次有了缺口，他第一次失掉勇气，他第一次有了私心。

12.

        五天后，“神盾”号的球形大厅里又一次站起了方阵。每个人都身着白色太空军制服，神情庄严。Steve舰长站在方阵前沉默着。许久，他开口：

        “对于此次紧急情况的处理，我已经和各位指挥官在最大限度地尊重大家自己的意愿的基础上，修订出了继续航行和乘副舰返回的名单。这份名单——”Steve对着全息界面操作几下，手指不为人知地有几分僵硬。“——现在已经发到了每位舰员的全能手环上。请立刻查阅。”

        一时间出现了几十个蓝莹莹的屏幕。大多数舰员都想要留下，每个人都惊讶地发现，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完全决定了自己的去留，舰长和指挥官没有逼迫任何一个人去做违背他们意愿的事。

        ——除了Bucky。

        Sam和Bucky站在一起，他看到室友的名字赫然在归程的一列中不禁诧异。Bucky的惊讶与细微的愤怒只存在了一瞬间，这之后他抬起头直视着最前方的舰长，眉间轻轻拧着，却露出一个无奈和了然的微笑。

        Steve只敢看他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Bucky跨步出列。“报告舰长，”他震声道，“请问最终名单的制定是否真的充分考虑了每一位舰员的自由意志？”

        所有人都看着他，仿佛以前从没见过这位医生。

        “我们尽了最大努力。”Steve保持着镇定。“James Buchanan Barnes医生，你提交的选择是随舰继续进行任务。但副舰需要医疗保障，而没有医疗组成员选择归航。三位指挥官和我进行了慎重考虑，做出了决定。”

        “无意冒犯，Captain，可据我所知，副舰的指挥官Clint Barton曾是一名顶级的医疗官，我相信他可以保证副舰上其他八位成员的生理和心理健康。”

        “指挥官将有更重要的工作。”Steve的语气中透露出强硬，而Bucky知道那是他非常非常少有的、心虚的表现。“这是指挥官们共同做出的决策。”

        Bucky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一步一步走上前去，直到离Steve仅有几步之遥。Sam为自己愣神没有抓住他而后悔，担心着室友将上军事法庭。Natasha和Maria在底下小声讨论着这位Barnes医生和舰长之间是否有点什么过节。

        Bucky直直地望进Steve眼底。他说：“如果整艘舰上只有一个人可以和你一起继续航行，那么这个人是我，Steve，只能是我。”

        “……好，我想这不是什么过节，Nat。这是——”Maria Hill没有下结论。

        Steve几乎是慌乱的。他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结实的胸脯上下起伏：他在说些什么？这是对那晚的报复吗？

        “Bucky……”Steve在他再次开口之前只来得及再喊一声他的名字。而Bucky转了身，严肃地朝大家行了个军礼。

        “众所周知，伟大的Captain Rogers是第一代超级血清的唯一一位拥有者，此后配方丢失，二代血清的研制一直在秘密地进行。我，James Barnes，作为二代血清的第一位拥有者，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以全程无冬眠状态，完成“神盾”号飞船的航行任务，来证明血清的效用。”

        他再次面对Steve。

        “因此，我向Steve Rogers舰长申请，跟随“神盾”号飞船，探索NH805J2号恒星，以及它的第二卫星，继续完成既定的航行任务——”

        Bucky笑容清朗。

        “——直到最后。”